第一章
“谁偷窥?”欧阳罪恼怒:“我与我家舅爷只是路经此地,在此歇息片刻,哪料得这对男女突然来到,二话不说就宽衣解带的——”
“我叫李聚笑。”她猛然坐起,忙着拍掉全身上下厚重的落叶。她笑:“天气热,我在睡觉,睡到一半就听见奇怪的声音……呃,不好意思,师妹姑娘,你压到我的腿了。”非礼勿视她还懂得,师父教过的嘛。不能看、不要看,她也不想看啊,呜,她的眼睛受到伤害了。
“什么?”
“什么?”
出入闻人庄,除非在江湖上深具名望或闻人不迫亲邀外,其余人士进入皆须特殊令牌,这也是闻人庄在一般江湖人眼里成谜的原因之一。但,纵然如此,失去一个令牌,值得闻人不迫穷尽心力去寻找吗?
李聚笑自动跳过他的最后一句话,很讨教地问:
“嗯,好像是个秘密……”她有点心不在焉,贪婪无比地将闻人剑命没有表情的俊脸尽收在眼底。
说是相斗,不如说她一直闪闪闪,闪到欧阳罪大怒骂道:
李聚笑搔搔头,看着这东遮西遮实在遮不了什么的少女,笑道:“你不介意的话,我去捡好了。”低头偷瞄自己很平面的前胸,嗯,果然相差甚大啊。
“哼,你分明说假话!今天天气凉爽,哪儿来的毒日头?说!你到底何时藏身于此的?”
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。
“师兄!”
不知始于何处的摇风,吹得十分张狂,让看似万里无云的蓝天显得有些凉气。
“好个卑鄙无耻的小人!你想先擒王?可惜你火候未足,找死!”欧阳罪哼笑。
“小兄弟附耳过来……在下有个深藏多年的秘密,求你代为转达给闻人庄庄主……”
“哇,你偷窥?”李聚笑脱口的同时,那裸身的小师妹惊慌失措地躲进她的背后。
“你可不能走啊!”挡箭牌走了,她也真的玩完了。
“是啊,世上只有我知道的秘密……”两片唇抖啊抖的,抖到话不成串。快快,再不快靠过来,他的最后一口气就要咽了。
“李聚笑,江湖上根本没听过,你……”
“师兄,衣服啊……”那衣衫飞得好远,要怎么捡?
杀闵总管的凶手,是个用剑高手。
“我?我姓李。”
例如,闻人庄是江湖中最具正义的象征;例如,闻人庄历经三代盛名百年不坠,这一代的庄主叫闻人不迫,功夫深不可测,是正道中众所仰望的表率,即使江湖空悬盟主之位数年,人人心中也当他是公认的仲裁者,同样拥有百年声望的华师傅,已经开始撰写闻人不迫的历年事迹,准备将其记入《武林录》中,流芳百世,永垂不朽。
她没有瞧见吧?她真的真的没有瞧见啊!呜呜,这一辈子她只瞧过她师父美丽的裸背,再也不要乱瞄其他人的了。
刹那之间,她浑身微颤,如遭电击。
唯有女人才能言不及义地说出令人头昏脑胀的废话!欧阳罪往树下一看,瞧见黄白相间的剑穗,他追魂剑一出,勾起藏在落叶下的长剑扔向她。
“小兄弟……”
“闻人庄!江湖第一庄!闵总管!”他惊醒,将一切串起。
是老庄主有灵,知他临死前尚有一个心愿要完成,便暗引这小兄弟过来吧?
哇,这样也能挤?她有这么胖吗?李聚笑暗想,同时瞧见数匹骏马奔驰而来,马上骑士个个佩带兵器,马匹之首表情惊慌,像在逃难——
“那老伯托我转述个秘密给闲人——嗯,或闻人庄庄主。”
似是吟唱,又像低诵,从遥远的地方伴随夜风四散,随即——
就这么茶余饭后的一句话,农户很顺口地告诉刚回老家的弟弟。巧合的是,这个弟弟在城里酒楼做事,酒楼里龙蛇混杂,江湖中人来来去去不在少数,所聊起的话题可以是大江南北,也可以是各门各派的闲话。
“噗”地一声,她喷口血花在他脸上,以及身边那蓝色的袍角。
“姑娘,请你放手。”那凤眼的主人说道。
“混蛋家伙!休想在我面前要花枪!”
那声音冷淡漠然又平静,像天生带着一股不问世事的冷调子。
“你……你是谁?为什么隐身于此?莫非,你是来追杀咱们的?”他直觉要摸刀,却摸到光溜溜的身躯。
“忘了。”
那,就是令牌上有鬼了?
“你想逃……”话末完,远方马蹄声响起,不在少数。私奔的两人脸色遽白,不及裸奔拾衣,只能忙不迭躲进李聚笑的背后。
她张大眼,指着自己不笑也像笑的笑窝,真是无语问苍天了。眼角突地瞄到树后那不动如山的蓝袍男子,她心生一计——
“……上穷碧落下黄泉,两处茫茫皆不见……忽闻海上有仙山,山在虚无缥缈问……”
是啊,如今随风飞扬的长发、带笑的唇角,一身俊俏的白衣,不就是当日闻人老庄主出外发疯时的模样吗?
“只要是江湖人,都知江湖只有个闻人庄,唯一错把闻人庄当闲人庄的江湖人,就是凶手。”他缓缓道。
“……”根本是老庄主还阳了吧?
两人的眼珠一致往左、右移去,一张苍白的脸皮正卡在两人中间的草皮上。
“秘密?”
欧阳罪不再说话,一出手就是狠招,她只能狼狈的挡挡挡——
本来,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墓,又不是没见过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盛世与乱世的差别,在于后者死了连埋都来不及,有人立碑表示有亲人在,只是……不知道那个闲人庄里是不是真的到处是闲人,不必为生活烦忧为生计苦?
“阁下……阁下是……”他气若游丝,只能隐约瞧见来人模糊的五官、飞扬的长发,飘逸的纤纤白袍以及一把扛在肩上的长剑……真是潇洒的少侠啊。
“不好意思啊,我本来没要打扰你们的。”那张夹在两人中间的脸慢吞吞地开口了。
接下来发生的事,虽然与他再无关系了,但还是陆续由江湖人的嘴里得知——
“没听。”
“说,令牌在哪儿?”
欧阳罪的声音远远传来,她听见了却无法理解他的话。苍白没有血色的小脸停顿了很久,才缓缓仰起视线,对上那双狭长的凤眸。
凤眼薄唇,肤白而俊美,平滑的脸庞上找不到一丝的皱纹,她呆呆地瞪视着,忽然间,她弃断剑欲抓他的右手。
她的剑很想出鞘,但根本毫无机会,退一步,踩到身后的连体婴:前进一步,剑锋差点抹了她的脖子。
“小兄弟……在下乃‘闻人庄’的总管……今遭不测,只能托你将令牌送回闻人庄了……令牌在我腰间……你一定要记得这令牌不能随便给女子……”
“我不听秘密的。”那声音毫不迟疑打断他。“半个时辰后,我再回来为你造坟吧。”
根据传说中的再传说,闻人不迫功夫虽高,对江湖人有着豪迈的气魄与果决的手段,但对内……则充满了心结与诡谲的心态。
“姑娘请放手。”
只是……
“等等,我后头还有人哪……”后头的少女像背后鬼一样,死也不离开,怕坏了名节。呜,这少女丢的是名节,她丢的是性命啊。
再一个月后——
“我想起来的是另一件事嘛。”
“……就当一个垂死之人求你?”
“老伯,人要死了,就不用再说什么秘密了。”那声音依旧带笑:“秘密留在世间,只会害人。”
两具胴体很激烈、很用力、很不顾一切,很忘我的交缠在天地之间、滚在野地之上,褪去的衣衫被突如其来的强风吹上空中。
打结的身躯立刻分开!
“难怪耳熟,原来他叫错,应该是闲人庄才是。”
“是闻人庄的令牌!”躲在身后的楚姓师兄双目闪着异采,瞧了生死相许的女子一眼,突然飞身而起。
“对了,我想起来了。”她着迷地看著闻人剑命,后者连动都没有动,显然已当她是隐形。
农户的弟弟在酒楼里听太多太多了,多到连闻人庄的丫鬟叫什么都一清二楚,当他蒙闻人不迫亲自召见时,他的双腿不争气地发着抖,如同他抖落的句子——他敢发誓,任何人落在闻人不迫手里,必是尸骨无存,嗯,好比那个被囚禁在庄内深处的可怜舅舅。
她闻言,愣了下,喷笑出来,连带着咳了好几声。
欧阳罪见状,拎起她的衣领,怒叫:“你搞什么……”
弯眸不离凤眼,欧阳罪才知她从头到尾根本不是问他。
“忘了。”
“在下乃闻人庄闵总管……小兄弟,在下还有一事相求于你……”
“师兄,你真要待我一生一世的好?”细碎的娇喘求着最真挚的承诺。嗯,有毛毛虫,破坏气氛,拍掉。
起因在于某个农户路经山脚下,瞧见一座很粗糙的墓碑,上头写着:闲人庄闵总管之墓。
欧阳罪瞪着她,鲜血从他削瘦有形的颊面滑落。
远方,宛如吟唱般的低喃,再度缓慢而诡异地响起——
“我叫李聚笑。”她哑声道。
“在下闻人剑命。”
“有胆子在光天化日下男欢女爱,就要有承受后果的决心。不离不弃?好个不离不弃,在男人心里,从来没有这四个字,是她自己蠢,自以为能代替男人心中最想要的欲望。哼,上穷碧落下黄泉?那是女人才会干的蠢事。”
虽然他只是个江湖局外人,但闻人庄的事迹他可不陌生。
“老伯,你姓什么?”
“那个……你要不要转过身去?瞧,你的同伴,就懂得什么叫非礼勿视。”
“师兄!”
绿茸茸的野草在浮动,落叶纷飞,纷纷覆于树下泛着白点的草皮;盘根错节的树根旁有抹疑似剑穗的黄白条物斜倒在上头,仿佛一把长剑藏身其间。
欧阳罪正要细问,她又插嘴:
“原来如此。”
从天空往下俯望,透过奔腾的飞纱,两具打结的身躯若隐若现的,充满美丽的曲线与自然健康的颜色——
这一个月来,江湖很活跃——至少,暗地里很活跃。
她拾起衣物慢吞吞走回来,脑中想著“闻人庄”、“闻人庄”,真的好生耳熟啊……突地双眸一亮,击掌笑道:
虫子真的有点多,但无损彼此的真情相爱,两具身躯不离不弃地滚来滚去,一路滚到树下的草皮上,好像辗过凹凸不平的物体,但不打算去确认。
“低头!”她警告身后少女的同时,整个身子猛然弯下,虚晃一招,随即反身一扑,扑向树后的蓝袍男子。
“你以为不出招,就能否认你是用剑高手吗?”
“咦?这儿怎么躺着个人?老伯,半夜看星星你不冷吗?”
一个月后——
他毫不犹豫拨开它,再续情在这天地之间——
心口一激动,又痛又喜,发甜的喉口忍不住再度喷血,飞溅了他的衣袍。
“李……”努力搜寻脑中的李姓,江湖上并没有姓李的名人之后啊。也罢,他既身着白袍,必属正道中人,将身后事托负给他,应该可以瞑目了。
“男人心目中最想要的欲望……真麻烦啊,我一直以为大家都是一样的。请问,是什么呢?”
“不要。”很干脆的拒绝,随即脚步声很决绝地离去。
也对,舅爷的相貌的确很容易让女人春心大发。
欧阳罪大喜:“令牌在哪儿?”
“闲人庄、闻人庄,你把我搞胡涂了。啊,我想起来了,我第一次听见闲人庄时,还在想,这世上怎么会有闲人庄呢?像我,下了山,觉得好怪,人人都跟我一般,穿着白衣佩着剑,怎么他们有银子进客栈吃饭喝茶睡觉,就我摸来摸去,只有几文钱?瞧,我身上仅剩三钱,只够买碗粥,接下来又得去餐风露宿了。”
“姑娘何以认为是闲人庄,而非闻人庄?”欧阳罪再一次问道,凌厉的目光锁住李聚笑,完全无视于她身后有个秀色可餐的姑娘。
闻人不迫去了山脚下,目睹了那个将闻人庄写成闲人庄的墓碑——而且字又碎又丑。然后闻人庄放出了消息。
“既然知道他是闻人庄的舅爷,你还不放手?若是敢伤他,你死上十条命都不够!”
“我是小兄弟吗?”那声音低哑而感到有趣:“老伯,你放心的走吧,令牌我拿了,若遇见闲人……嗯,还是闻人庄的人,我一定会交给他的。”
“自然是……我跟你扯这些废话做什么?说,你是打哪儿认为闻人庄就是闲人庄?”
天一亮,他立刻租了牛车,赶往闻人庄报讯。
“多谢……小兄弟……你在笑?”五官模糊不清,却隐约可见他唇边漾笑。
“师父就叫师父……”
“等等,师兄!”
“那是自然,你甘愿为我退出师门,与我私奔,已经毫无退路了。我以楚姓发誓,会爱师妹谭小期一生一世,不离不弃,即使要我上穷碧落下黄泉,我也绝不放掉你的手——”好粗的蛾眉啊,还会扭动,差点让他满腔的爱意彻底毁灭,细看之下,才发现那是长毛的虫子。
“上穷碧落下黄泉……两处茫茫皆不见……”
“啊?”
“还不快放了咱们家的舅爷?”
“你不是说你想起来了吗?”他气道。
追魂名剑破空而来,她直觉以剑来挡,他趁机运气过剑,震断她的剑身。
“你师父是何称谓?”
“请说。”长剑出鞘,无比潇洒地在搬来的木板上刻字。
会点功夫的江湖人,不论新旧,表面无事,暗地悄悄追踪令牌的下落;不会功夫而听过些江湖事的富户,则跟贩卖赃货的黑商有密切的联系——
“什么秘密?”
虽然,他瞧不清这少年的长相,但他的笑声总令他想起闻人老庄主年轻时的豪迈与潇洒……再加一点点搞不清楚状况的疯癫。
跟阎王老爷打招呼吗?好像也不错啊。这个念头短暂闪过她心里,还来不及沉淀恍神,忽闻他怒叫:“你竟笑得如此得意!”
“不知道。”她喘道,五脏六腑像被移位,好痛。
最近江湖很活跃。
“姑娘何以认为是闲人庄?”
“好像有个老伯在临死前,将一个黑色的牌子托我转送闲人庄,原来是事实啊,我还当是哪夜的梦呢。”
还不止一人啊。李聚笑偷瞄一眼树后,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蓝色的袍尾,隐约知道有个男人站在那儿而已。
舅爷?闻人剑命……原来,他就是闻人庄的蓝天公子,杂乱无章的回忆里跳出一个疑似是梦境的过去。她脱口失笑:
闻人不迫有个亲舅,绰号蓝天公子,两人年岁相差不超过五指,但其舅自幼身缠苦疾,无法习武,不能继承闻人庄庄主之位,只能眼睁睁看着嘴边的肥肉被亲甥夺走。
“师妹!”
他一怒,正要开骂,不料她笑:
舅甥俩明争暗斗,舅舅处心积虑想拉下闻人不迫,闻人不迫却早一步封死其舅,将他软禁在庄内深处,不允见外人、不允管庄内事、不允吃肉……太多太多的不允了。
哪有啊……李聚笑内心哀叫,想要抗议,但嘴一张,剑尖直逼她的门面。她差点咬了舌头,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要去跟阎王老爷打声招呼了……
“原来……是贱命公子啊,真是……闻名不如见面。”
闻人庄的确有个闵总管啊!
凤眼的主人漠然地注视她一会儿,才道:
“不不,你要能将这个秘密转述给庄主,他必会重赏于你……”
就在方才她酣睡的大树后,转出一名黑衣男子,腰间系着没有剑鞘的追魂剑。
“留下令牌!”有人叫道。
短暂相离的唇舌在空中再度相会的刹那,眼角好像瞄到一个绝不该在此时此地此刻出现的东西——
“不想说?是怕你师父蒙羞,还是你羞于启齿?”
“这令牌是我高价买下,应由我送进闻人庄去!”
人人都在说,闻人不迫的舅舅这一辈子都难以翻身了。
“我姓李,师父取名聚笑。你……如何称呼?”
老人闻言又惊又喜,吃力地张开无法凝聚焦距的瞳孔。
“好差劲的功力……”怎能杀了闵总管?“你师承何处?”
“凭你也配走进闻人庄门一步吗?”
闵总管遭人所杀,凶手乃用剑高手,识字能力不高,字迹如幼儿,若然有正道人士寻获凶手,闻人庄必奉为上宾并感其恩情;同时,闻人庄正积极寻找闵总管失去的令牌。
“是啊,我是在笑。人生在世,逃不过一句‘生死有命’,即便它日我魂归西天,我必也欢喜得很。老伯,你安心的走吧。”清朗的声音果真在笑。
“秘密?”欧阳罪双阵一沉,眼底深处闪过微不可见的火花。
原本,她预估扑住他的纤腰,没料得身后的连体婴使出无敌神力,拉住她的背衣,硬生生逼她翻身朝上,她根本连他的腰都碰不到,“咚”地一声,就扑倒在他的脚边,身下压着宁当肉垫也要名节的连体婴。
清冷的凤眼闪过一丝不悦,拂袖避开她的擒拿。
“嗄?你还没死吗?我正在帮你挖坟,你可以安眠了。”
“人已经走了……耶,你也要去追吗?不好吧?我承认你的身子很美,可是……嗯,至少我不曾当着师父面前大摇大摆过啦……耶耶,不要哭嘛,我去帮你捡衣物吧。”起身的同时,发现颊面上的汗滚了下来。抬眼看看无云的蓝天,真的好热哪。
她张口欲言,忽见身边蓝袍男子提脚欲走,她连忙抱住他的大腿,道:
“哇,吓死人了!”李聚笑连忙闭眸,怕瞧见不该瞧的东西。众目睽睽之下,还能裸着身抢令牌,真的太太太有勇气了。
闲人庄、闲人庄,再加上个很耳熟的闵总管,农户的弟弟念了一晚上,直到东方天白,半梦半醒间看见有个老头儿搬了一个很长的木头,从“闲”字穿了过去,正好变成一个“闻”字。
一时间,半夜房檐上有人飞来飞去,白天见到有人重伤垂倒在地上,假令牌喊价到十两黄金等不可思议现象层出不穷。
“我没听,他就断气了。”李聚笑笑道,终于将视线拉回,然后对着欧阳罪很烦恼地笑道:“不好意思哪,你脸上的血滴到我脸上了。”